我一直想为谁写点什么,算是他对我栽培和鞭策的一种留念。事实上,对我人生有所影响的人太多,多得连我自己也无法一一细数。唯有充原老师总是那么强烈地激荡着我的心潮。没有他,我不会自信地攀登于文学的斜坡,更不会在岁月的荆棘中让心灵得以抚摸与慰藉。
第一次见面是在他刚接任我班图案课的课堂上,与一般老师相比,他的课堂是没有拘谨与沉默的,什么古有李白浪漫,今有徐志摩多情,信手拈来,令学生如痴如醉,仿佛近半个世纪的中国文化,都成了他讲堂的艺术调料,说得兴起时,他就把头晃起来,一边在黑板上作画,一边大声背诵古人的诗词:
正单衣试酒,恨客里、光阴虚掷。愿春暂留,春归如过翼,一去无迹。为问花何在?夜来风雨,葬楚宫倾国。钗细堕处遗香泽,乱点桃蹊,轻翻柳陌。多情为谁追惜?……
那感觉像极了藤野先生。
不几天,我便从别的老师那里打听到,他就是我们常在刊物上见到的颇有名气的诗人充原。
第二次见面是在一次课间休息时间,我拿一篇刚写的散文递给他。“不错嘛,年纪轻轻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将来必成大器。”一番赞赏之后,又问了我的姓名、家境及其他,我都一一如实回答,最后他还给我指出了文章中的某些弊端。以后的日子,我经常请他修改文章和诗,他从没拒绝过。就这样,我不厌其烦地写,他不厌其烦的改,慢慢地,我的文学创作水平有了质的提升。
他是一个诗人,照理说会带点高士风范,带点与凡人不同的东西,而事实上他什么也没带,他总把自己置身于滚滚红尘和平淡的日常生活。他在任何人面前都不摆架子,他和任何人讲话都能以平常的语气坦诚相待。多少回,我们在一起谈艺术、谈理想、谈社会、谈时代,他睿智的谈吐,富含哲理的观点,给我的启迪是难以用言语表述的。
我特别爱读他的诗。他的每一首诗都让人感受到强烈的生活气息和浓浓的艺术味。他在一首名为《家常》的诗中写道:“我想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丈夫/是善解人意的诗人。他总/带有常人带有的无奈,常/在一首诗写到关键句子时,突然/停笔,急匆匆/赶到厨房,听候妻子差遣”。一个人面对无奈也只有无奈。“生活是一条顺而下流的船,自顾自/航行在时间的长河/左岸闪烁成名成家那形而上的辉煌/右岸堆满柴米油盐那形而下的杂物/我们的脚不能同时踏上两条岸”(充原《家常》)关键是诗人能以艺术为重,高风亮节地处理好了各种矛盾。是的,理想与现实/精神与物质,我们都看在眼里/每天,我们用目光迎来拂晓/又用目光送走黄昏。是爱情/也只有爱情,才能使我们心甘情愿/放弃什么,或不放弃什么(充原《家常》)。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会成为中国诗坛巨匠,然而,此刻,他正以一颗平淡的心安静地生活在我们中间。
也许生活给他回报太少,而他又付出得太多,他常常对我说:“人的一生有所得就有所失,我们不必为那些失落了的东西耿耿于怀,更不必为那些可能有点回报的事物不顾一切地去追逐,其实,我们在做每一件事的同时,就已经有所得了。”这些话算是他的格言。他写诗的不无病呻吟,做人的不矫揉造作,无不验证着他自己的格言。
《我心目中的充原老师.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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