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托马斯•亨利•赫胥黎（1825年—1895年），英国著名博物学家、教育家、生物学家，达尔文进化论最杰出的代表，因捍卫查尔斯•达尔文的进化论而有“达尔文的坚定追随者”之称。他是一个兴趣广泛而又才华横溢的人，不仅是捍卫科学真理的斗士，还是一位颇有才情的文学化的科学家。作为科普工作的倡导者，他创造了概念“不可知论”来形容他对宗教信仰的态度。他创造了生源论，认为一切细胞皆起源于其他细胞，还创造了无生源论，认为生命来自于无生命物质。他的主要著作有《人在自然界中的地位》、《进化论与伦理学》、《论有机界现象的起因》等。他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及“优胜劣汰”等话语成为后人们自勉的警句。1893年在牛津大学发表的这篇演讲，鼓励年轻人勇往直前，坚持探索大自然和人生的奥秘。
正文：
曾经有这样一个有趣的儿童故事，名叫《杰克和豆秆》，对于在座的我的同辈来说，是一则耳熟能详的小故事。但是，我们很多端庄可敬的年轻人曾经接受过更加严格的知识教养，他们也许只是从神话学的初级读物中略知一点仙境故事，因此，我有必要大致介绍一下这个故事。这是关于一棵豆子的美丽传说：一棵豆子不停地长高长大，耸入云霄，直达天堂，它的叶子伸展成一个巨大的伞。故事里的小主人公——杰克——顺着豆秆爬了上去，发现宽阔又茂密的大叶子支撑着另外一个世界，上面的世界与下面的世界成分相同，却显得如此新奇；杰克在那里的奇遇，我不去多谈，这些奇遇一定完全改变了他对事物本性所持的观点；尽管这个故事不是哲学家的杰作，也不是为哲学家而杜撰，杰克的观点也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有意义。
我现在的探索与勇敢的杰克的探索有某些相似之处。我请求你们与我一起，借一粒豆子的故事，试图去进入一个新世界——对于许多人来说，也是这是一个奇特的世界。正如你们所知，那个新世界是一个简单的、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东西。可是，如果有适当的种植条件，最重要的一条是具备充足的阳光和温念，那么，它就会表现出一种惊人的活力。一枝小青苗从土中露出地面，并很快地茁壮长大，同时经过一系列的变化，这些变化并不会像我们在故事里所遇到的那样神奇。只是我们每时每刻都可以看到这些变化趋势而已。
这颗小植物以不易察觉的速度慢慢长大，成为由根、茎、叶、花和果实组成的多样化的结构，每一部分结构都是按照一个极端复杂而又异常精确细致的模型，从里到外慢慢长成的。正如在它们最微小的组成部分中一样，每个复杂的结构中都具有一种内在的能量，连同在所有其他部分中的这种能量一起，不停地工作着，以便来维持其整体的生命，并有效地实现其在自然界体系中应该起到的基本作用。经过如此美妙绝伦的成长过程而建立起来的大厦，一旦有一天全部完工，它就开始倒塌。这种植物逐渐凋谢，只剩下一些表面上看去死气沉沉的或多或少的简单物体，恰如由此之生长出来的那个豆子一样——逐渐具备产生相似的循环表现的潜在动力。
我们不必用有诗意的或科学的想象来追求一种无谓的攀比——这是一种向前进展却又似乎回到原点的过程。这就好比向上投掷出去的一块石头的上升和下降过程，或者一支沿着轨道飞行的箭的运行过程。或者，我们也可以这么说：生活力起初走的是向上的道路而后走的是向下的道路。或者，更恰当的比方是：将胚芽扩展成为成长的植物比作打开一把折扇或向前滚滚流动和不断展宽的河流，而由此达到“演化”或“进化”的目的。在这里和在其他地方一样，名词只是“噪音”和“烟雾”，重要的是对名词所表示的事实要有一个明确而恰如其分的概念。由此说来，当前的这一事实是永远重复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有生命并成长着的植物，从种子的比较简单和潜伏的状态过渡到完全高度分化的类型，然后又回到简单和隐匿的原始状态。
让我们深刻理解这一过程的性质，它有着不可低估的价值：它适用于豆子，也适用于一般有生命的东西。在动物界，也和在植物界中一样，从非常低级的类型到最高级的类型，生命过程表现出同样的循环进化历程。我们只要看一看世界的其他方面，循环进化从各个方面都将表现出来。比如：水之流入大海复归于水源；天体的月盈月亏，位置的循环变化；人类年龄的不断增加；王朝和国家的相继崛起、兴盛和衰落——这些都是人类文明史上最突出的主题。
任何人都不会在涉过急流时在同一水里落脚两次，同样的道理，任何人都不能确切地断定这个可以感觉到的世界里的任何事物的现状。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当他思索这些话的时候，谓语的时态已不再适用，“现在”已变成为“过去”，现在式的“是”（英语单词is）应该是过去式的“曾经”（英语单词was）。我们对事物的本质认识得越多，也就越了解到——我们所谓的静止只不过是没有被觉察到的活动；表面的平静只是无声而剧烈的战斗。在每一个地方、每一个时刻，宇宙状态只是各种敌对势力的一种暂时协调的表现，是斗争的一幕，所有的战士都在斗争中轮流阵亡。对世界的每一个地方来说是这样，对世界的整体来说也是这样。自然知识越来越导致这样的结论：“天上的繁星和地上的万物”都是宇宙物质的部分过渡形式，在沿着进化道路前进，从星云的潜力，通过太阳、行星、卫星的无限成长，和事物的千变万化，以及生命和思维上的无限差异，也许还通过我们没有想到或无法想到的各种存在形式，而回归到它们由此产生的不确定的潜在状态当中去。如此一来，宇宙的最明显的属性就是它的不稳定性。它所表现的面貌——与其说是永恒的实体，不如说是变化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除了能量的流动和渗透于宇宙的合理秩序之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静止不变。
现在，我们沿着豆秆的故事攀登到了一个奇异的境地，在那里，普通而熟悉的东西变成了新奇的东西。于是，在这样表现出来的宇宙过程的探索中，人类的最高智慧获得了无穷无尽的利用；巨人们听从我们的使唤；永恒之美吸引了思辩哲学家们的感情。
宇宙过程如同机械结构一样完整，如同艺术品一样完美，然而，却还有另一面的表现。当宇宙创造力作用于有感觉的东西时，就会在其各种表现中出现被人们称为“痛苦”或“忧愁”的东西。这种进化中的有害产物，数量和强度都随着动物机体等级的提高而增加，到了人类阶段，它就达到了自己的顶峰。这一顶峰在仅仅作为动物的人中并没有达到；在未开化和半开化的人中也没有达到；而只是在作为一个有组织的社会的成员的人中，才达到了这个顶峰。这是他努力按照这样一种方式生活的必然结果，也就是在那些对于充分发展他那最高贵的才能所不可缺少的条件下生活的必然结果。事实上，人作为一种动物，在有感觉的世界里，已经进展到了领导地位，他在生存斗争中的胜利让他变成了超等动物。当环境条件处于某一种状态时，人类可以在宇宙斗争中使自己的身体结构比他的竞争者的结构更好地去适应这些条件。就人类而言，他已经表现出构成生存斗争本质的个性习惯，以及不择手段地攫取一切想要的东西、顽强地掌握着一切可能的东西等特征。在整个人类尚未未开化时期，他们主要依靠他与猿、虎共有的那些特征，依靠自身的特殊的体质结构，依靠自己的灵巧、自己的社会性、自己的好奇心和自己的模仿力，以及在受到对方激怒而引起的残暴、凶狠、勇猛的破坏作用，才会得以进步和提高。
然而，人类越是从无政府状态进化到有社会组织，文明的价值越增高，这些根深蒂固的有用的特质就越成为他们的缺陷。文明人也会仿效那些获得成功的人的样子，踢倒他自己借以爬上去的梯子。他看到“猿与虎都死去”，心中非常满意。但是，这些并没有给他带来方便；他在火热的青春时代遇到的这些亲密伙伴，对安排好文明生活进行的这种不受欢迎的侵袭，除了宇宙过程必然给单纯动物带来的痛苦和悲哀之外，还增添了无数的不可估量的痛苦与悲哀。事实上，对所有这些猿与虎的本能冲动，文明人都给它们冠以罪恶之名，把它们所从事的许多活动都当作犯罪行为加以惩处。在某些极端情况下，他们还竭尽全力用斧头和绳索彻底击败先前时代的最适合的人类。
我在前面已经说过，文明人已经达到了这个阶段；这种说法也许太笼统，我最好这么说：遵循伦理原则的人已经达到了这一个阶段。伦理这门科学能为我们提供理性的生活准则，告诉我们什么是正确的行为和为什么这就是正确的行为。在专家中，无论可能存在哪种意见和分歧，总的意见却保持一致——猿与虎的生存斗争方法与健全的伦理原则之间势不两立。
故事的主人公——杰克——又从豆秆上爬了下来，回到了普通的世界里。在这里，生活与工作都同样艰苦；在这里，丑恶的竞争者比美丽的公主要常见得多；在这里，与私心搏斗的持久战，比与巨人交锋取胜的把握要小得多。我们已经做过类似的事情。几千年之前，我们的成千上万的同类在我们之前已经遇到同样的可怕难题。他们已经懂得宇宙过程就是进化过程，其间充满了神奇和美妙的成分，同时也充满了痛苦恶化悲哀的因子。他们试图发现这些重大事实在伦理学上的意义，找出有关宇宙行径的道德约束的可能性。
进化论观念占主导地位的宇宙理论，在公元前至少已经存在了六个世纪。 公元5世纪时，有关这种理论的某些知识，从远在恒河河谷和爱琴海亚洲沿岸的发源地，传到我们这里，对于印度斯坦的早期哲学家和希腊的爱奥尼亚哲学家，现象世界的突出特征就是它的变化莫测；万物的无穷无尽的流动，从产生到可以看见的存在，然后到消失，在那里，没有开始的征象，也没有结束的前景。现代哲学的某些古代先驱者也同样明白这个道理：痛苦是一切有感觉的东西的标记；这不是偶然的伴随物，而是宇宙过程的主要组成部分。在热衷于斗争的希腊人的世界里，可能曾经找到过强烈的欢乐；然而，古老的亚利安精神则已为印度贤人的寂静主义所利用；那一片片笼罩着人类的痛苦之雾，遮蔽了他的所有视线，使他看不到其他一切内容；对他说来，生命就是痛苦，而痛苦也就是生命。 在印度斯坦，就像在爱奥尼亚一样，漫长的半野蛮和竞争时期之后，一个比较发达和相当稳定的文明时期曾经相继出现。从富裕幸福和稳固安全中获得悠闲和教养，随之而来的是思想上的弊病仅仅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斗争，这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斗争，虽然对少数幸运者来说，它可以缓和并部分地隐藏起来，继这种斗争来说是可以的理解并使事物的条理与人的道德观和谐一致的斗争；但是，这种斗争也同样是永无止境的斗争。然而，对于少数思想家来说，这种斗争却随着人类知识的不断增长和人生理想的不断进步而变得更加激烈与高涨。
2500年以前的文明价值与现在的文明价值一样明显，那里显然只有在一个有秩序的社会的园地里才能产生人类所能生产的最美好的果实。同样，显而易见，文化带来的幸福并非纯粹的幸福。园地也很容易成为温室。感官的刺激和感情的放纵，使寻欢作乐之道的源泉不断增加。知识领域的不断扩大，使人类独有的瞻前顾后的能力范围无限扩展，这就给瞬息即逝的现在又加上了那过去的旧世界和未来的新世界，于是，人们体验和思考得越多，他们的文化水平也就越高。但是，正是这种感觉的磨炼和感情的精炼，不仅带来了一种如此快乐的财富，同时也使痛苦的程度相应扩大。宗教的想象力创造了新的天堂与新的尘世，同时也给人们带来了对过去产生徒劳的悔恨、对未来产生恐惧的忧虑的地狱。最后，作为过分刺激的不可避免的惩罚——衰竭，为它的大敌——厌倦，大开其文明之门。这就是当男男女女对什么都不喜欢时的那种死气沉沉、平淡无味的厌倦；世上一切都成为空虚和困惑。除了逃避死亡的烦忧之外，人生似乎没有灵动的价值。甚至纯知识的进步，也可导致它的报复。当人们有时间思考的时候，被一些醉心于行动的粗野的人用粗暴而简便的办法解决的那些问题，又重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这表明它们仍然是一些没有解开的谜。怀疑是一种为数众多的藏身于古老信念坟墓中的魔鬼，它来到了人间，还流连忘返。于是，人们开始怀疑那些为传统所尊重、同时表明在任何时候都有效的神圣习惯和祖先智慧所确定的神圣条规。具有文化教养的思考力向它们索取凭证；并且按照自己的标准对它们进行判断。最后，把那些它所认可的东西集中到伦理体系中来，其中，所谓的“推理”——只不过是为采用现成的结论而提出的一种体面的托辞而已。正义的概念是这一体系中最古老和最重要的部分。
只有当人们一致承认共同遵守某些相互之间的行为准则的时候，人类社会才有可能组成。人类社会的稳定有赖于他们对这些协议始终如一的坚持；只要他们一动摇，作为社会纽带的相互依赖就被削弱或被割断。狼不可能成为群猎食的动物，除非它们之间已经有一种虽然没有表达出来却很真实的彼此谅解，就是在逐猎时不会彼此攻击。最原始的社会就是在同样的默认或表达出来的谅解之下生活的一群人。他们先是在狼群社会的基础上取得了很大的进展，然后便同意使用整体的力量来反对违反这种谅解的人和保护遵守它的人。这种对于共同谅解的遵守与接憧而来的根据公认的规定对赏罚的分配，就是“正义”。反之，则叫“非正义”。早期伦理学对于违反规定的人的动机，没有给予太多的关注。但是，如果不在无意和故意的犯罪案件之间，在仅仅是错误的行为和真正犯罪的行为之间，确立根本的区别，那么，文明就不可能大大向前发展。随着道德的鉴别力不断增强，从这种区别中产生的理论上和实际上的功罪问题就变得越来越重要了。
如果说：必须用生命来抵偿生命，那么，我们必须承认：无意的杀人犯不应该一律处以死刑。所以，通过公共的和个人的“正义”概念之间的一种折衷处理，就为他提供了一种避难所，他可以在此避难而免于报复。于是，“正义”的观念开始经历从依据行为进行赏罚到依据功罪的过程，或者，换句话说，依据动机进行赏罚的几率逐步提高。“正直”指的是从正确动机产生的行为，它不但已经成为“正义”的同义词，而且还成为纯洁的必备要素和善良的真正核心。
《世界名校励志演讲——做一个勇敢的探险者.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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