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小编给大家整理宋渠宋炜的诗,本文共7篇,希望大家喜欢!
篇1:宋渠宋炜的诗
宋渠(1963- )、宋炜(1964- ),1984年与万夏等人发起整体主义运动。大佛 少小离家
大佛
不会在冬天的寒颤中离开家离开柔和的面孔谁也不会
这个下垂的黄昏沉寂而贫血
象一只暗哑的铜钟飘忽如梦幻
大野中旋转的树丛后面有被铸成口碑的灵魂
来到浑浊的江边
如梦幻
被萧瑟的风贴上僵硬的石壁
开始了一次模糊不清的沉沉大睡
江声摇晃
煽动起粗野的蝙蝠
这些蝙蝠已经提前染上了夜晚的黑血
一群灰蒙蒙的影子飞上空旷的太阳
这太阳在浪尖的荆棘上站着
骤然啜泣不止又躲闪不止
隐现在黑茫茫的原野上
和大块大块的冬天
发出低沉的光
北方的雪已经覆盖过了
马鬃拉着云幡
四处游方的车轮已经驰过了
在南方
黄昏的村镇和裹着雪片的薄暮
全都遥远遥远了
退向最黑暗的夜晚
为了游方或者居住着而不再流浪流浪
流浪人全都成了匠人
流浪的人群泊在水顶之屋
烟囱里缓缓升起水柱
拿着工具
驾着水顶之屋退向最黑暗的夜晚
然后所有的匠人开始歌唱
水,哦,天大的水洪水涨起来了涨起来了
星,哦,迷惘的星星升起来了升起来了
天空等着
一只只黝黑的眼睛一片片翘望黎明的飞檐在残破的空中纷纷飘落
雨水没有下沉
只有黄昏沉向夜晚
黎明被堵住了
洪水还在涨啊人们被呛住了
疲软的手象断落的桡片
而他们的祖先很久以前就在这里做了沉船
就是在那儿
就是在水底他们和走在前面的老年人意外相遇
然后掀起更大的浪头(每一柱浪头都是一只白骨)
迫使那些血气方刚的汉子跟踪而来又逐浪远去
尽管带着耻辱
尽管自己正尸骨未寒……
那群汉子逃走了
是丢下了暗淡的父辈带着只剩下惆怅的母亲和妻儿逃走的
来到一个没有雪从来没有雪的地方
(在那儿甚至没有水 河流在河神的袖口里变成了体温)
太阳每天都从山头升起
一块巨石每天都从山脚升起
(汉子们选择了这个吉祥的石头)
他们逃出来了然后是要回去的
然后还要占卜
(在虚幻的庙宇里他们是要占卜的)
他们重新做了匠人重新回到有水的故土
现在占卜之后是要回去了
从故土到故土
从故土到故土呀他们不知道
太阳和石头全都在那间庙里
在心上那个最深的地方
最深的地方是宁静的
远离之后的江水平滑而安详
于是匠人们全都成了哲人
那块巨大的石头上——-哲人说要有土——-就有了土
江岸上的卵石上刻着一块更大的卵石
在熊熊燃烧的野火中
他做了神奇的种子
在人群粗大的舞蹈中
他做了神奇的种子
石心里渐渐浮起的笑容是一个更大的笑容
石心里渐渐扩大的卵石是一块更大的卵石
在隐约传来的钟声中
(这钟声就是那间隐约记得的庙宇里传来的)
太阳升起来了——-是一个奇迹
森森的丛林在时间的硬翅下被拍打着
变成另一块岩石错动着岁月剧烈的——-是一个奇迹
这块神奇的石头在一只只没有知觉的铁錾上炫耀
在炫耀中开始了创造——-是一个奇迹
在捏得出汗得手心里流出一段不动声色的历史是一个奇迹
在沉默中也流出了原始的信仰
是一个奇迹
是一个奇迹——-他们是流浪人
是匠人是哲人
因为他们活下来了
是世人
中国人
一个空洞而抽象的面容吸引了每一个南方人潮湿的目光
太阳化了
北方
东方
西方的平原和大洋和荒漠被一个神秘的名字晕眩了
头抬起来了又终于垂埋下去
因为他有一个唯一上升着的名字
他是大佛
一个坐着的宁静
坐着的永恒
一千年一万年注定都会宁静而永恒的坐着
同时又仿佛有什么形而上在上升
太阳化了
雪也化了
江水依旧流着
依旧涨起三条河流的洪水
依旧让那些驾着独木舟的人们从陌生的地方载来了香火
依旧
载来了被水手们守护着的
一个晴朗的愿望依旧……
日子上升着
没有猜透洪水的密语
日子一天天上升
会聚在高大的山脉上面
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所默认的暗示
离不开退潮后的沙原上一片片聚拢的帆
补丁般宽厚的手掌上
对岸的树林就要生长
就要泛滥起巨大的南风
而铁栏杆的幽光仍然在串起脚印的栈道上
象一堆无力的篝火
曲曲折折的燃起
洞窟和暗道展开一片寂静
让每一个哭泣的女性听到婴儿的高叫从香烟的帷幔中传来
那些幸运的强盗带着他们黑色的月亮
遥远的离开
城墙下攒动的头颅的潮湿的墓地
坟头上
刺人的方尖碑举着飞散的血块
向山顶寺院白昼般灿烂的宝塔愤怒的开放
愤怒的奉献白骨
拳头早已牺牲
爆裂的牙齿被净界那双素白的佛手
托在玉盘里
为期待星辰般高傲的陨落而 奠土地
谁也不知道绿色的叶子怎样飘落
停在一个空荡荡的庭院里
鸟儿闪闪烁烁
谁也不知道灰色的船帆怎样在匆忙中垂下
停在一动不动的时间上面
Ω斯露赖 鸣响
谁也不知道空洞的眼眶怎样垒满了石头
象一长串发霉的经文 一长串连珠
倾听僧侣的布鞋铺成蓬松的石阶
蓬松的走来一长串微微散开的箴言……
亲近降临了
是一个永恒的触动
在黄昏的后面展开了夜晚他说
他说沐浴在尊严的背后
有一个声音淌过死亡的界限
唯一的选择在赞歌中洗濯着等待
在恐怖的旅行中道路倾斜了
只有沉默反射着记忆的白光照亮无魂的嘴唇他说
他说苦难的年岁从神圣的庆典中分离出悲痛
剩下柔韧的兽皮裹住酱紫的躯体
梦见节目在加冕中诞生
连那些晒黑的雪人也在北方的原野上狂笑
潮汐般带着朝圣的队伍在匾额赤裸的宣喻中穿行他说
他说最深的地方是宁静的
在空阔的庙宇里钟亭和鼓亭在洁净的禅房里是充满遗忘的人世
另一种召唤在沉淀在消融在静坐中 被木鱼敲在又矮又短的影壁上
召唤着震河的大神他说
他说为了无辜的孩子
潜伏的光最后一次洗劫阴影
最后一次把骄傲作为武器……
如今这夜晚因为一个永恒的触动而发出光亮
超越从来的绝望他这样说
惟有善良在发不出声音的梦呓里闪烁出醒来的声音
超越无缘的施舍他这样说
他说在洪水之上
亲近降临了
他说在空旷的愿望之上
阴云已经离去
他说鱼化石的陶罐因为在炉火中接近了太阳
而吸引了成千上万双涂满釉彩的瞳孔啊他说……
说了些什么呢在古中国
原始世界的中央
仿佛生命就在这智慧聚合的瞬间壮大了无数个世纪
布满霉斑的破碎的平原
也许会在流走了的号子声中重新变得强悍
一只只灵巧而又有力的桨
仍旧在结满茧子的手中坚韧的划动凝固的晚潮
亲近早已降临
黎明却永远不会到来
象暗中摘下来的星星
压在低低的胸膛里
永远呼唤狂跳的心在酒后走遍沙哑的河岸
在陷入黝黑山影的角落
在刺激江涛的礁尖上那个巨大的阴影中
寻找着这弄不清来由的慰籍
哪怕是最微小的震颤
也在这迷惘中寻找着生长的根据
所有在心底涌起的悲哀
全都让这个被僧众守护的孤独捕捉了
于是把悲哀变成一片虔诚
钟声终于伴随着流离的沙石滚滚而来
在村镇遥远的岸边留下狼籍如贝的余音
于是把余音铸成树果
赤脚的孩子被晕眩的螺纹诱惑着
汗水发着热
犹如山上的树在弧形的风中渐渐弯曲
最先一只渔歌没有奥秘
只有在一场洪水之后才变成波浪
粗犷的起伏着一个干燥的季节
于是每一个活下来的人都看见石心中浮起的笑容
在历史上留下一个意外的骄傲
是一个更大的笑容
水退了 在露出陆地上垒起石头的地方露出了黎明
太阳升起来了是一个陈旧的奇迹
伴随着钟声水退了
因为他有一个唯一的名字
唯一上升着的名字
因为他是大佛
一个坐着的宁静
坐着的永恒
而他又竟是如此虚幻如此渺茫如此狰狞如此威仪
面对芸芸众生
在充满遗忘的人世完成了最终的解脱
其实这块巨大的石头只是在冬天走来在冥想中走来
从奇迹到奇迹
永远都是开始
少小离家
远远的时候,离开村庄
少女的叶子遮盖我
芦花和淡水
养大了无数悲欢离合
尖锐的思念插进胸口
为了在秋天
听到持续的回声
故乡的一只竹箱
保存着从前那些清白的早晨
日子在里面静静安息
想让红润的手指打开
认出鸳鸯水草
认出青梅竹马
陈土和根
但我没有眼泪
去打湿那些钟情的花朵
围住水井长大的女孩
从不需要铜镜
我燃起一堆树枝
太阳在我身后蒸出蓝烟
一张雾气的手帕
包着几颗难忍的红豆
想起大雁南飞
想起骊歌长成河边的青草
想起一支乌亮的铜箫
至今还握在新娘的手中
篇2:宋琳的诗
外滩之吻 公园里的椅子 时装杂志 秋天的散步 扛着儿子登山
外滩之吻
1
外白渡桥上,你发稍的风
阳光细碎,你看着来来往往的船只
黑披肩裹得更紧了,我熟悉
模糊的,一闪而过的脸
汽备,据说纯属于感伤的发明
短促的,像冬天的咳嗽,我们
说着话,很慢,先是你,然后是我
我想起大学时代,从黄昏开始
恋人们就倚着江提接吻
穿过树的密语,瑟瑟响,瑟瑟响
而在城南那些特殊的夜晚
一个人因为失去名字
发现自己原本是另一个人
他躺着,躺在那远去的,烟囱喷出的
声音上面,冻得卷成一团
2
记得吗?从花店出来我吻了你
我们终于没去找那条街
而是又回到外滩,这样很好
重新开始那未完成的,刚才我说什么啦?
光的印象,是的,钥匙的光
水缸内壁上那种播荡的光
闭起眼睛感觉到被缓缓推向前
原谅我用过那个腥膻的比喻
苍蝇,吊死鬼的天花板
门突然大开,灿烂使人
睁不开眼睛,太阳,涡状的
我想把它够着,它摇晃着
咣的一声,被沉重的板隔开了
躯体像木刻,颓然倒下
手只好贴着墙,就这样用手听着外面。
3
这张照片上的人像我
蹲坐着,随处可见的,芳者的姿势
车身翘起,车柄触着地面
Hurry,Hurry,他已耳熟能详
背,毛巾,小腿的弹簧,还有心跳
我们听不见的,经常被略过了
令人难堪的本土特色,对不?
惟有他的目光是捕捉不住的
天气很好,在敞蓬的黄包车前
他看向这边,筷子和碗
比能说出的更多,时间魔术
还会从怀旧的帽子里拉出什么?
吊袜带,短而宽的袖子,白手套
喷香的纸扇,从桥上跑下来
在拐角围住车,忧雅的
二郎腿小姐欠起身,递过一个施舍
挥挥手,打发了一段行程
老感觉那种目光没有死
围拢而来,麻木的,做沉默的深井
4
我们沿着江边走,人群,灰色的
人群,江上的雾是红色的
飘来铁锈的气味,两艘巨轮
擦身而过时我们叫出声来
不易觉察的断裂总是从水下开始
那个三角州因一艘沉船而出现
发生了多少事!多少秘密的回流
动作,刀光剑影,都埋在沙下了
或许还有歌女的笑吧
如今游人进进出出
茵茵草地仿佛从天外飞来
你摇着我,似乎要摇出你盼望的结论
但没有结论,你看,勒石可以替换
水上的夕照却来自同一个海
生活,闪亮的,可信赖的煤
移动着,越过雾中的汹涌
我们依旧得靠它过冬
5
街灯亮了,看不见的水鸟
在更高的地方叫着,游船缓缓
驶离码头,你没有来,我犹豫着
终于还是坐在观光客中间
喷泉似的光柱射向夜空
钟楼的庞大阴影投在回家的行人身上
“夜上海,夜上海”,芸芸众生的海
奇异的异乡漂流的感觉,一支
断肠的歌,不管在何处
我仅是一浪人而已
恍惚之城,但常现在能够说
我回来了,往昔的恋情隐入
星光的枝叶,我需要更多的黑暗,
好让双眼适应变化,当对岸
新城的万家灯火沸扬,我靠着
船尾的栏杆,只想俯身向你
公园里的椅子
太阳像一个晨跑的人,咚咚,
敲响地平线,用它的金脚踵,
树叶落入十二月,你发现一块冰
的凸面镜中大地的椭圆型。
冰碎裂,同样是短暂可见的事物,
那边跑过的影子哪一个去而复来?
你早早进入公园,坐着读信,
周围,摆着一圈圈的空椅子。
这些椅子表明一种姿势,
只不过现在空着,某人还未来,
他的司芬克斯还在路旁,高大而俊美,
它和他的影子纠缠着,不很清晰。
你早早来到,似乎出自对习惯的忠诚,
落叶在椅子下发出声音,
似乎在发问:下一个会是谁?
(你读的那封信没有寄信人)
经历了怎样的一夜!况且
白霜剖面。你需要静默十分钟。
闲置起某种意义,仿佛戏散场后,
道具留下,戏剧中的幽灵留下,
今天与昨天雷同,重复着昨天。
椅子是冬天公园里最基本的图象,
任意而懒慵的即兴诗行,
太阳和晨跑的人敲响地平线,
一朵朵云边缘阴亮,擦过椅背,
被蓝天和巨大的城市所吸收,
有一种空虚从这里生长出来,
“等待”这个词像孩子手里的汽球,
突然放开了,的确没有人,
每张椅子隐含一个永远的缺席者。
等来的或许是一张你自己的脸,
记忆的针尖穿过关节炎。
冬,巴黎
时装杂志
1
内热的地球,香发之吻
触动水罐的风也触动她的小腹
手镯的金色小蛇,妩媚所向披靡
因为她的笑死亡逃逸,我们体内岁月巍峨
惊涛裂岸,五行之土流失,河面飘起
血和意识形态混合的腥膻
2
迅速进化的裸猿穿上现代时装
聚合起新的狂飙,太阳村落
战争纪念碑矗立星形广场
绝望的女像柱痛哭古希腊
不得不漂离原初之地,夜贴近你
而你犹豫着,朝东走还是朝西?
3
从大皇宫出来,我们酷肖
穿深衣的一族,夸父的一族
或许正在接近一个雪中的对拓点吧
黄,泥土的黄,像某个电影画面
说出它已经太迟了,但不妨一试
异乡木偶,细细的提线几乎看不见
4
我是否淡忘了十年前发生的事?
只相信所有的人都带着一口锅生活
但那几个心形吉祥物后来丢失了
残破的未完成,颧骨的山峰隆起
多风世界中的我们被记忆削损着
皮肤抗拒着流行感冒的气候
秋天的散步
披着落叶走向山顶的人,
是最早被秋天触及的人。
日复一日,总在同一个地方徘徊,
不时停下沉思,突然又大步流星,
落叶纷纷,加速着树木的失血。
干躁的田野和天空,意念触及
同样干躁的鸟巢,花的断梗,
一架红色拖拉机陷入土中,
云像烙铁在水下冷却,僵硬,
琥珀的状态,一种透明的悲哀。
你喜欢站在这棵树下,
瞻眺,水牛般反 着夏天。
但乌鸦的声息从另一棵树上传来,
这死亡国度的使者金光闪闪,
它一开口,众鸟都得沉默。
火焰坠落,一族族生命的火焰
多少词语的碎片就这样交给风,
在城市与虚伪地走来的夜之间,
暝色一滴滴注入原野的荒凉,
风中连太阳也打了个寒噤。
你想起一只怪兽的面庞,
瞬间恐惧穿透颅骨,你也想起,
看得见的不能使想象满足,
看不见的徒然于烦恼的猜测:
神?空气?体内含盐的信仰?
蛇蜕去蛇皮,獐子留下蹄迹,
树木尽将脱去美丽的衣裳,
林中的黑暗是多么团结一致,
而你的思绪月亮一样苍白,
苍白而孤单,飞过山顶。
扛着儿子登山
我们的皮肤是群山和空气的朋友,
我们的嗅觉是一只羚羊的朋友───
在一棵小橡树上它留下气味,
我门坐下休息,村庄看不见了,
隐居者的房子静悄悄的,
雪线那边,裂缝中有一副死鸟的细骨架。
方型烟囱,蓝色的窗子,
一小片菜垥是甲螜虫和蜜蜂的家园,
人在粗糙的土墙上留下掌模。
我们走向湖区,群山也一样,
随着太阳的升高群山变得更高了,
光圈像一只只轮子,在叶子上滚动。
超级的水晶倾泻下而,浓云的色彩
搅人轰鸣的瀑布的色彩,
我们向着洞穴发出野兽的吼叫。
篇3:宋尾的诗
宋尾(1973-),湖北天门人,供职于某报社。设计 坦白 劈柴 十米之外 还有什么 勇敢的心 名字 雨加雪
设计
窗子外一些孩子在拍气球
呼吸,象凹凸的活塞,挤满肺
很多人排队的情节,黑色的
分针,歇着苍蝇粪,白色的,没有光泽的
面庞拉长。很奇怪,顿时想起另一个
德国佬,他的下巴
象皮衣一样光亮
吉普里跳下一个,一个,又一个
尖叫的妓女,白晰的历史
翻了个身,我于是
大踏步走开,十分钟后
我带了行李,坐上那冰冷的月亮般的
唱片,去更远的一个城市旅行。
坦白
说白了我就什么都不是,收起耳朵
支起鼻子,走到收音机旁边
盲目的呆着。
滑腻腻的雨天,我什么都干不了
看百无聊耐的电视,一段新闻掉下来
渗进地板。
我到底想说些什么,我问你
而你绷紧脸,开始让我紧张起来
为什么?我问,没人理我,为什么,我到底准备
做些什么,四周太寂静。
你回来之前
我哭了,为什么啊,我那么害怕
害怕什么,你知道。
劈柴
一个瘦子在清晨劈材
首先,他惊动了我,然后才是清晨
然后才是,忙碌的邻居
小心眼的动物,钻来钻去
绕过床,跳出窗子,露出尖利的牙齿
一个瘦子,蠢笨地劈着材
一个瘦子,套着不规则的白衬衫
敲打刚刚苏醒的耳朵
然后才是房间
然后才是混凝土
一个瘦子在清晨若有所思
一个瘦子挥舞手臂
没有材,他卸下自己的排骨
一根根码在周围
然后,使劲劈下去
十米之外
更多人注意到更远,或者更近。除了我,我习惯
精确的记数。笨拙的方式更能让人感觉安全。
是这样,行走是坐立的一次冒险;我更习惯躺着
当我对坐着厌倦。
为什么不是八米或者十二米?我了解那些窃窃私语。
当我说起自身,我开始嫉妒自身。自身在多数时
是所有人的化身。
其实我更喜欢向下。然后我喜欢接着用”挖掘”或者”深入”。
暂时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词代替
两位不耐烦的演员∶你们棒极了!黑暗中
竖起情不自禁的大拇指,周围响起奚落的掌声。
那些周围已经发生或者正在发生的永远不被人注意。
那些麻木象一堵墙,麻风病人在里面散步,下棋。
外面的都有谁?你!他?
我把自己从人群里费力的挤出。我带出自己的骨渣,脂肪
和面具。天黑后我要把这些统统赶上天,它们的孤独
加在一起,就是重量。
而现在什么都没有。我虚构了一场相遇,一个男人与
看不清面孔的女人。不是为了爱情,只是贪图热量。
或者连热量都不需要,纯粹的空虚把两个人带往
果实内部。既无欢乐,也不哭泣。
这些语言送给你,你其实在很远的楼上。而我在拐角的
地下室。我们是怎么相遇的呢?我必须返回到
潜意识里摸寻?还是,继续虚构?
十米之外。多么稳固的标尺。那么多找不到家的人,那么多
事物堆积在背后。可我只能讲述这么多,可怜的话语
飘升着。它会到它想去的地方,你只需静静等待∶
一切尚未发生,正在发生;我注意到了,就象这雨
不断返回。
还有什么
你知道,我换了支曲子。坐在音乐里皮肤干爽得
燃烧。一个小时,我聆听着来自各个国家的天籁。
他们的,他们的嘴唇柔软∶滚烫的金子。
这种比喻可能是并不贴切的。还有什么更好的
外套来遮掩赤裸?你会告诫我的还有什么?
我不相信这些。我宁肯轻信自己的错误,在原则的
边缘原谅这个现实∶边缘还会有原则吗?
当然,提问是多么地愚蠢!你们全都看到了。
其实我想表达的应与音乐无关。至于我,我对自己的罗嗦
与反复感到深切的抱歉。我们应该从对神邸的仰视
投向静默的人。对于十月的人们,我收拢了敬畏的枝桠。
仍会有轻巧的神秘的某神路过秋天的苹果园。
我企图说出的也不是他,或她。
对于,我们了解得肤浅的事物,我们丧失了窥视的勇气。
看吧,教堂肃穆,万物萧条。
陪朋友走在小径上,朋友似乎想掀开地面的灰白让它们
露出青石;我则渴望鹗鱼跃出地面。从菜场回家,我装回
满满一脑子蔬菜∶那种碧绿让人发狂。
还有什么是我想对你倾诉的我的朋友们?看你们看完
诗篇我已经安静的睡去。我的诗歌留在世界上让吝啬的世界
羞愧,不值得怀疑。还有什么呢?
当我费力叙述,当我结束。它却始终不肯出现!
好听的舞曲一首一首滑过,黑夜栽满了苏木。静耳听吧∶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10,17。
勇敢的心
在这里它攥紧了三双手从空气的厅堂
慢慢趋伸;它们执着使空气有复杂的
快感∶森林,岩石,演说。
我向她演示某种趋于简单的技巧直到
目光里串满女巫的嘶哑;晦涩。
柳木桌移动与感情无关;它并不理会
你与城市的角度分成几何;它静静流
就象难忍的晚上。
我们留在原地,默默释发窗口向外延伸
的马匹与鸟群;黎明时钟声会惊醒一切
常春藤一直向西,生物们匍匐,静听吧∶
渐渐灰黑的迹象,
是什么将他或她还原。
名字
亨伯特在开篇演示的那些正是我要描述的,
当然,跟他恰好相反∶请你用舌头轻抵下唇
然后轻轻吐出那个名字;轻声,平声,上声。
它们在排列的时候谨然有序∶
名词,名词,动词;音节∶二声,一声,四声。
我不否认自己在迷恋,我将它们穿插就如扑克
那样翻洗。我把星星与它们混合;还有石子,那些
孱弱的身体。你们在一起就是重量,我想;
我能继续同一件事。
这样的晚上,在苍穹下微微地抗拒来自
地平线的勾引,我洗手,开始变得细致稳定
夜色在手下不再激动。
我翻洗,穿插,凭空自己的想象;
我矛盾,咳嗽,收缩腹部的火光;
最后,我把这些收回——
庞大,细微,注定被不停付出的
这个名字。
雨加雪
必定有什么越过这个夜晚
来到武昌的卧室∶我敢肯定
他没嗅出任何味道;
当我们散步,沿着樟树回来。
交谈使空间朝窗口弹去;
那是更广阔的空间;它与它们
紧紧抱在一起就如动物;
它投入,它们吃它。
直到我们整个的睡下
它们还在隔壁喊着幸福。
篇4:宋非的诗
幻象 极乐鸟 林中路 预言 雪人 热带雨林 二泉映月 月光 虚构图案 极地 轮回(节选) 梵高 无题
幻象
万物从漩窝中产生又消失
欲望在涨潮的月光中沿虹生长
日食之时 怪星君临
你冷冷的声音穿过我的双肩
迷惑的目光成为手势不可穿越的瀑布
昔日如记忆中的五彩泡沫
不堪日与夜的想像 炸开
这时 我的惊呀幻若美丽的空洞
鱼群游离视线
我只能望着淡红的天
天边流荡的情绪是甚么
乱石中缠绕纽曲的又是甚么
各种回答窒息我的灵魂
肉体成为标本悬挂在望天树上
等待着盛开罂粟花的原野
在原野中俳徊不归的童年
极乐鸟
盘坐于雪裹的墓地
垂手而立
看天边远去的彩虹
黄金宫殿隐没在沙漠里
想某些事情 鸟声
由远及近
一只鲸游来 吞噬我
只吐出一串串眼睛
瞎着眼游九十九个村落
远古的陶土凝固秋望的眼波
听你在林中歌唱 欲采
一片红叶
可只有生命之树常青
抬首而旋转
远方浑浊而寂
离开此岸
千帆沉落无语
林中路
当时间
在你吐出的气泡里
长成寂静的树时
花和果便成了世界的名称
我们 不再是水族
不再是陆生物甚至两栖类
无家可归
是我们所处世界的状态
是谁啊 是谁
把我们随意投放在
无际的空白里 苍凉的目光
盲目地叩击虚空的大门
粼粼的回声 能否告诉我们
我们是出土后
又秘葬于地心的几具小鱼骨
是锋利的叶和甜蜜的花蕊
所分解成的几何图形 或是
在水与陆的狭缝里
流血的镜像
像陶潜先生植五株柳树
于千桃中是必要的 喝酒
读书不求甚解是必要的
人间的悲欢离合
在旱天雷里 流向荒漠
流向荒漠
不要用刀去刺
深浅不一的脚步
拔下一根头发丝
在秋天里卷曲为菊花
敲碎使我们忧郁一生的月光
拾起一片齿状语言
刻空我们的心
一只蝴蝶飞起
一群蝴蝶飞起
林中路啊
一只蝴蝶 一群蝴蝶
预言
春天里 谁是歌者
谁在歌唱太阳深处静止的水
是不是因为游出了水面
鱼才有了斑斓的色彩
是不是因为渴望
花才这么快就凋零
春天里
情感的颜色是如何进入我们的心里
春天里 什么是确定的呢
那些黑夜里从郁金香和玫瑰的花瓣上
一掠而过的火焰
那些在春天里萌生
又在春天里冻结的蝴蝶
这些预言轻盈如斯 恍然无形
它们真的能改变什么吗
春天里 生命犹如沉沁在深深的海底
时间是不存在的
光和声音也显得那样遥远甚而虚无
什么静止不动
什么在永恒地运动
春天里 生命犹如没有任何质地
春天 这是一个没有阴影的名字
谁进入春天
谁就只是一面剪影
谁在春天里歌唱
谁就注定在所有的日子里遗忘
春天里 只有孩子们是孤独的
春天 这是一个没有阴影的名字
雪人
面临深渊
背靠虚无
一个人在时间里叹息
下雪了
下雪了
天气不再是
我们想象的范围
堆雪人
堆雪人
我们是雪人
雪人是我们
热带雨林
这个国度
时间若反复折叠的长剑
懈怠地垂下双臂
盘根错结的古藤
把空间分割成无尽的陷阱
疯长的卷须
紫色的小花
把爱引向阴凉的大树下
活着并不要希望
叶落之事件
花谢之事件
都会在根的深处
唤起一次深深的沉醉
一次湿漉漉的撕裂声
根悬坠于空中
从悠悠里吮吸着
嚎叫的欲望
等待着逝去的一切
在湿热的晨雾中
再一次如花绽开
暗红色的鳟鱼
伏在落叶之下
聆听着苍白的音乐
甲虫和卡夫卡
交替变幻
血红的食人蛛
谨慎地游动在
时间和空间的边缘
咀嚼着过去
使发生和没有发生的事件
成为迷幻
成为黑洞
出没于墓穴的蛇
昂首想象着
自由国度里
闪光的金苹果
二泉映月
这是光一样纯粹的渴望
亘古不变地
照在白昼和黑夜的流转之上
月光
在月光中永恒飞翔的是寂静
是秋天的红叶和冬天的白雪
沉落到了无边的暗夜
于是我用鱼的眼睛
来歌唱草原上盛开的花
于是我用祈祷
来倾听黑夜和白昼
奔涌向前的河
在一个不合适宜的时候举手
从而错误地命名了一种植物
一种疾病随着月色传播
一个歌手开始厌恶光明
月光下的静止是消失
月光下的花只开放而不凋零
虚构图案
1,空虚的阳光
在正午的太阳下
我把世界的暗河看成了五彩的虹
潮热的手虚脱无力
大地滑向远方
油绿的大麻叶和紫红的罂粟花
紧紧纠缠着世界的两端
如果仔细倾听
黄蜂和牛角号象湿热的泥浆
在我们的双脚下上升
一种刺痛的感激和热爱
让我在天空里
触摸到了阳光中最深的空虚
2,儿童的阴谋
这个存在于预言中的干旱
一直持续到了寒武纪
三叶虫和比目鱼在午夜前争相死去
预言中的黎明就要来临
所有的希望都注定成为化石
如果冬天过了春天就来
我们必须提前排练儿童的游戏
如果群山后面就是没有边际的湖
我们就要迷失在沙堆里
这是一局策划很久远的阴谋
在春雨里 沙堆的生长速度象风
不久就要掩盖了祭祀的道路
一些证据说神要来了
一些证据说时间就要终止在我们的梦中
3,情人的花园
让我们用青春期的激情
来学习一整套秘密的仪式
在能指与所指之间
春天走进了情人的眼睛
情人的花园是空中的花园
在月光的中心
剑麻的根须口干舌渴
一条诫律就成了一次犯罪的诱因
红珊瑚在水中生长
海葵在玄武岩上缓缓展开
爱情和激情
在瞬间被粘结在手掌里
四月的丁香花
象蛇吐出的风信子
水晶里的世界
有三叶草和细毛蕨
有繁星一样的陷阱
一次亲吻指向一条废弃的道路
相爱象示威和喊口号
永远朝前 不要思考
在伊甸园里
目光相遇就是裸体相遇
在秘密的花园里
目光相遇后
是逃亡的感觉和死亡的激情
极地
那里无云
可坐而冥想
飞落的雪花卷起黄色的泡沫
枯枝依旧抽芽
阴暗之处
透明的影子静立
某种声音远遁
如冰雪在冬日消融
如孤独的狼珊然脚步
更如断弦之音
久游空谷
你站在这里几十万年
鱼游来化为彩蝶
逝者复归
在夕阳中脸泛血色
轮回(节选)
(3)
就让我们祝福和亵渎 痛苦和痴迷
失魂落魄地铭记
杂草 鲜花和泪水混生的土地
生命的复苏和再生
只在星球脱离茫茫宇宙
黑暗和光明 如不可遏止的潮水
向荒漠溃退之时
我们在血田里疯长
却在另一个世界痛哭
泪水轻若飘飞的羽毛
需要播种在天空
才会发芽的树要结什么样的果
需要用水波的荡漾
才打捞得到的
是什么颜色的月光和激情
浪迹所有的城池
穿过一座座空屋
何处才是
我们莫测高深的归宿
多情人于沙漠的枯骨上
插珍奇的紫藤花一株
花萼奇长低垂
在驼铃中摇曳
长达三尺六寸
(4)
在我们进入这个世界之时
一定带来了什么
而放弃了什么
何时 何斯人
植婆娑树
于朝升暮落日之轮回中
于游移在乳白色之沙滩上
不断变幻晕环的月像中
从没睁开过的双睫下
绒绒絮絮 飞飞扬扬
最美的迷梦
总是在离世间的光明
最遥远的黑暗中生长
一切都是梦非梦
谁曾明白过
什么是梦 什么非梦
我们既不是睡着
也不是醒着 只能无奈地
让欢欣和悲伤 美丽和残缺
在尘世越流越弱
只有在冥想的世界里 一切
壮丽若自焚的不死鸟
最为凄凉的心境
却只能表达为
转瞬即逝 不经意的一笑
在浩瀚无际的星空下
存在和不存在
是什么问题所在
在时隐时现的羊鞭下
爱 爱过会有什么样的意义
沿着目光攀沿的人们
都只是沉默之后复为沉默
踏遍青山望断绿水
何流泪为何伤悲
在睁开的双睫中
结着长生果的婆娑树不在
日和月之轮回不在
轻若飞花的离梦不在
那么 何物在其中
(7)
只有坟墓才是终极的花园
面对死亡
寂静醇红如酒
如无时间的死海上
浮泛着一杯黄土
一次惨若记忆的白骨
仿佛 春天
穿过江南江北细密的雨丝
一只热带鸟
在黎明和黑夜间飞起
扑落一片油绿的橄榄枝
离开窒息
离开海面愈远
游忽不定的海岛飘来
温馨的海妖之歌
潮起潮落留下的海藻
在阳光中剥落为破碎的云
神秘莫测的眼睛
一群水晶鱼
游过街心
游过破庙的拐角
使蓝天上的裂缝动人地美丽
秦俑乾裂的眼眶里
开放如雾如露的百合花
让我们想嚎啕大哭
纷芜的错误之下
是人类不可拒绝的真理
落英缤纷
彩虹四起
永不熄灭的篝火
把夜烧的泪一样潮湿
一切在开始就走向结束
天边响起天真的童音
“排排坐 围着树
天上是鲜艳的蘑菇
地下是七彩的花星”
在鲜花和坟墓之间
我们丧失了语言的能力
(曾发表于《新大陆诗刊》)
梵高
穿过了三天三夜的乡村小路
你成了世界的承受者
看遍了世纪的开始和结束
你双眼都是泪水
一切都在沉沦
意义本身只在歌唱着无意义
你只能呐喊和挣扎
为了悬垂在天空和
埋藏在起伏无定山峦下的孤魂
你的心永远驻留在黑暗的中心
你认定在无尽的时间背后
总是爱和空虚的尽头
你是金黄色的火焰
被囚禁在向日葵的花瓣上
以绝对零度的形式燃烧
旋转和上升的光芒
这变化之中最诡异的形式
是你生命的唯一的激情
你所释放的是蓝色的虚无
是渡过千万次劫难之后
还不能解开的唯一困惑
无题
时间就只是时间本身
不再可能是别的什么
宫殿那指向天空的屋顶在塌陷
黄昏里 鸟群惊飞
我们正滑入无底的深渊
这已经到了正午
阳光在屋外停了下来
没有声音 没有阴影
甲虫和黄蜂在飞
盛开的玫瑰向我展示了
另一个世界的门
我坐在屋里
我坐在门外
篇5:宋范仲淹岳阳楼记全诗
宋范仲淹岳阳楼记全诗
岳阳楼记
宋代:范仲淹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与,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具 通:俱)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霪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隐曜 一作:隐耀;霪雨 通:淫雨)
至若春与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译文
庆历四年的春天,滕子京被降职到巴陵郡做太守。到了第二年,政事顺利,百姓与乐,各种荒废的事业都兴办起来了。于是重新修建岳阳楼,扩大它原有的规模,把唐代名家与当代人的诗赋刻在它上面。嘱托我写一篇文章来记述这件事情。
我观看那巴陵郡的美好景色,全在洞庭湖上。它连接着远处的山,吞吐长江的水流,浩浩荡荡,无边无际,一天里阴晴多变,气象千变万化。这就是岳阳楼的雄伟景象。前人的记述(已经)很详尽了。虽然如此,那么向北面通到巫峡,向南面直到潇水与湘水,降职的官吏与来往的诗人,大多在这里聚会,(他们)观赏自然景物而触发的感情大概会有所不同吧?
像那阴雨连绵,接连几个月不放晴,寒风怒吼,浑浊的浪冲向天空;太阳与星星隐藏起光辉,山岳隐没了形体;商人与旅客(一译:行商与客商)不能通行,船桅倒下,船桨折断;傍晚天色昏暗,虎在长啸,猿在悲啼,(这时)登上这座楼啊,就会有一种离开国都、怀念家乡,担心人家说坏话、惧怕人家批评指责,满眼都是萧条的景象,感慨到了极点而悲伤的心情。
到了春风与煦,阳光明媚的时候,湖面平静,没有惊涛骇浪,天色湖光相连,一片碧绿,广阔无际;沙洲上的鸥鸟,时而飞翔,时而停歇,美丽的.鱼游来游去,岸上的香草与小洲上的兰花,草木茂盛,青翠欲滴。有时大片烟雾完全消散,皎洁的月光一泻千里,波动的光闪着金色,静静的月影像沉入水中的玉璧,渔夫的歌声在你唱我与地响起来,这种乐趣(真是)无穷无尽啊!(这时)登上这座楼,就会感到心胸开阔、心情愉快,光荣与屈辱一并忘了,端着酒杯,吹着微风,那真是快乐高兴极了。
唉!我曾经探求古时品德高尚的人的思想感情 ,或许不同于(以上)两种人的心情,这是为什么呢?(是由于)不因外物好坏与自己得失而或喜或悲。在朝廷上做官时,就为百姓担忧;在江湖上不做官时,就为国君担忧。这样来说在朝廷做官也担忧,在僻远的江湖也担忧。既然这样,那么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感到快乐呢?他们一定会说:“在天下人忧之前先忧,在天下人乐之后才乐”。唉!没有这种人,我同谁一道呢 ?
写于庆历六年九月十五日。
注释
记:一种文体。可以写景、叙事,多为议论。但目的是为了抒发作者的情怀与抱负(阐述作者的某些观念)。
(1)选自《范文正公集》范仲淹(989-1052),字希文,死后谥号文正,世称范文正公,苏州吴县(现江苏省吴县)人,北宋时期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岳阳楼在湖南岳阳西北的巴丘山下,楼高三层,下临洞庭湖,其前身是三国时期吴国都督鲁肃的阅兵台。唐玄宗开元四年(716),张说在阅兵台旧址建造楼阁,取名“岳阳楼”,常与文士们登楼赋诗。
(2)庆历四年:公元1044年。庆历,宋仁宗赵祯的年号。
(3)滕子京谪(zhé)守巴陵郡(jùn):滕子京降职任岳州太守。滕子京,名宗谅,子京是他的字,范仲淹的朋友。古时朋友间多以字相称。谪zhé①<动>谴责;责备。《左传?成公十七年》:“国子~我。”②<动>被贬官,降职。《琵琶行》:“~居卧病浔阳城。”③<名>缺点;过失。《老子》:“善言无瑕~。”
【谪戍】把被革职的官吏或犯了罪的人充发到边远的地方。在这里作为<动>被贬官,降职解释。
守:指做州郡的长官
(4)越明年:到了第二年,就是庆历五年(1045)。越,到了,及。
(5)政通人与:政事顺利,百姓与乐。政,政事;通,通顺;与,与乐。这是赞美滕子京的话。
(6)百废具兴:各种荒废的事业都兴办起来了。百,不是确指,形容其多。废,这里指荒废的事业。具,通“俱”,全,皆。兴,复兴。
(7)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乃,于是;增,扩大。制:规模。
(8)唐贤今人:唐代与宋代的名人。
(9)属(zhǔ)予(yú)作文以记之:属,通“嘱”,嘱托、嘱咐。予,我。作文,写文章。以,用来,连词。记,记述。
(10)予观夫巴陵胜状:夫,指示代词,相当于“那”。胜状,胜景,好景色。
(11)衔(xián)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衔,衔接。吞,吞没。浩浩汤汤(shāng):水波浩荡的样子。
(12)横无际涯:宽阔无边。横:广远。际涯:边。(际、涯的区别:际专指陆地边界,涯专指水的边界)。
(13)朝晖夕阴:或早或晚(一天里)阴晴多变化。朝,在早晨,名词做状语。晖:日光。气象,景象。万千,千变万化。
(14)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这就是岳阳楼的雄伟景象。此,这。则,就。大观,雄伟景象。
(15)前人之述备矣:前人的记述很详尽了。前人之述,指上面说的“唐贤今人诗赋”。备,详尽,完备。矣,语气词“了”。之,的。
(16)然则北通巫峡:然则:虽然如此,那么。
(17)南极潇湘:南面直到潇水、湘水。潇水是湘水的支流。湘水流入洞庭湖。南,向南。极,尽。
(18)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迁客,被贬谪流迁的人。骚人,诗人。战国时屈原作《离骚》,因此后人也称诗人为骚人。多:大多。会,聚集。于,在。此,这里。
(19)览物之情,得无异乎:饱览这里景色时的感想,恐怕会有所不同吧。览:观看,欣赏。物:景物。之情:情感。,得无:恐怕/是不是。异:差别,不同。乎
(20)若夫淫(yín)雨霏霏(fēifēi):若夫,用在一段话的开头以引起下文。下文的“至若”同此。“若夫”近似“像那”。“至若”近似“至于”。淫(yín)雨霏霏,连绵不断的雨。霏霏,雨(或雪)繁密的样子。
(21)开:解除,这里指天气放晴。
(22)阴风怒号(háo),浊浪排空:阴,阴冷。号,呼啸;浊,浑浊。排空,冲向天空。
(23)日星隐曜(yào):太阳与星星隐藏起光辉。曜(不为耀,古文中以此曜做日光)光辉;日光。
(24)山岳潜形:山岳隐没了形体。岳,高大的山。潜,隐没。形,形迹。
(25)商旅不行:走,此指前行。
(26)樯(qiáng)倾楫(jí)摧:桅杆倒下,船桨折断。樯,桅杆。楫,船桨。倾,倒下。摧,折断
(27)薄暮冥冥(míng míng):傍晚天色昏暗。薄,迫近。冥冥:昏暗的样子。
(28)斯:这,在这里指岳阳楼。
(29)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则,就。有,产生……(的情感)。去国怀乡,忧谗畏讥:离开国都,怀念家乡,担心(人家)说坏话,惧怕(人家)批评指责。去,离开。国,国都,指京城。去国,离开京都,也即离开朝廷。忧,担忧。谗,谗言。畏,害怕,惧怕。讥,嘲讽。
(30)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萧然,萧条的样子。感极,感慨到了极点。而,表示顺接。者,代指悲伤感情,起强调作用。
(31)至若春与景明:如果到了春天气候与暖,阳光普照。至若,至于。春与,春风与煦。景,日光。明,明媚。(借代修辞)。
(32)波澜不惊:湖面平静,没有惊涛骇浪。惊:这里有“起”“动”的意思。
(33)上下天光,一碧万顷:天色湖光相接,一片碧绿,广阔无际。一,全。万顷,极言其广。
(34)沙鸥翔集,锦鳞游泳:沙鸥时而飞翔时而停歇,美丽的鱼在水中游来游去。沙鸥,沙洲上的鸥鸟。翔集:时而飞翔,时而停歇。集,栖止,鸟停息在树上。锦鳞,指美丽的鱼。鳞,代指鱼。游泳:或浮或沉。游:贴着水面游。泳,潜入水里游。
(35)岸芷(zhǐ)汀(tīng)兰:岸上与小洲上的花草。芷:香草的一种。汀:小洲,水边平地。
(36)郁郁:形容草木茂盛。
(37)而或长烟一空:有时大片烟雾完全消散。或:有时。长:大片。一,全。空:消散。
(38)皓月千里:皎洁的月光照耀千里。
(39)浮光跃金:波动的光闪着金色。这是描写月光照耀下的水波。
(40)静影沉璧:静静的月影像沉入水中的璧玉。这里是写无风时水中的月影。璧,圆形正中有孔的玉。
(41)渔歌互答:渔人唱着歌互相应答。互答,一唱一与。
(42)何极:哪有穷尽。何:怎么。极:穷尽。
(43)心旷神怡:心情开朗,精神愉快。旷,开阔。怡,愉快。
(44)宠辱偕(xié)忘:荣耀与屈辱一并都忘了。偕:一起。宠:荣耀。辱:屈辱。
(45)把酒临风:端酒面对着风,就是在清风吹拂中端起酒来喝。把:持,执。临,面对。
(46)洋洋:高兴得意的样子。
(47)嗟(jiē)夫:唉。嗟夫为两个词,皆为语气词。
(48)予尝求古仁人之心:尝,曾经。求,探求。古仁人,古时品德高尚的人。之,的。心,思想感情(心思)。
(49)或异二者之为:或许不同于(以上)两种心情。或,近于“或许”“也许”的意思,表委婉口气。异,不同于。为,这里指心理活动。二者,这里指前两段的“悲”与“喜”。
(50)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因为外物(好坏)与自己(得失)而或喜或悲(此句为互文)。以,因为。
(51)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在朝中做官担忧百姓。意为在朝中做官。庙,宗庙。堂,殿堂。庙堂:指朝廷。下文的“进”,对应“居庙堂之高”。进:在朝廷做官。
(52)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处在僻远的地方做官则为君主担忧。处江湖之远:处在偏远的江湖间,意思是不在朝廷上做官。下文的“退”,对应“处江湖之远”。之:定语后置的标志。是:这样。退:不在朝廷做官。
(53)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那一定要说“在天下人担忧之前先担忧,在天下人享乐之后才享乐”吧。先,在……之前;后,在……之后。其:指“古仁人”。而,顺承。必:一定。
(54)微斯人,吾谁与归:如果没有这样的人,那我同谁一道呢?微,没有。斯人,这样的人。谁与归,就是“与谁归”。归,归依。
(55)时六年:庆历六年(1046年)
篇6:宋晓贤的诗
宋晓贤(1966- ),出版的诗集有《我梦见歌声》。春夜 我的三味书屋 同居一室 耶稣在中国 爱 如果 牛痘的故事 一生 阿巴阿巴 万恶的旧社会 天安门 诗 盲姑娘 冬天 死者比生者更受尊重 雨 一念 小学改成的牛屋 1958年 乘闷罐车回家 疲倦的夜晚
春夜
那些猫整夜惨叫
在院子里惨叫
它们具有
把爱的欢愉
化成悲伤的
神奇本领
抑或是它们的爱
本来就充满了悲伤
我真不知道
当有人向他们
默默抛掷石头的时候
它们该怎样猜
怎样想,以及
怎样恶毒地骂娘
我的三味书屋
这一天我们拔草
有一朵花,叶子肥大
想起奶奶告诉我们
神在天上笑
地上就开花
老师说:拔了,忘掉它……
接着就下了雨
我们回到书屋里
看着窗外,雨水
自天上落下
我的百草园在雨中荒芜
荒废为蟾蜍的住家
自习诗写功课
1是野草,8是蛤蟆
在雨水溅落的地方
开放出一朵迅速被遗忘的花
一天又一天
我们坐在教室里
等着老师进来说
放学了,回家吧……
同居一室
有时候我幻想
跟死者同住一屋
他悄悄地腐烂
我悄悄地生活
寂寞的时候打开收音机
听死者写的音乐
死人最谦虚最懂事
每当此时他低头沉思留下无边的沉默
我说肖邦最妙
他从不拿崔健反驳
性格实在温柔,就像
我最好的朋友,心爱的老婆
尽管我满腹经纶
尽管我口若悬河
但最终被同化掉的
不是他,而是我……
耶稣在中国
满面风尘的耶稣
带着几个门徒
也曾到中央之国
传播福音,不远万里
像白求恩,他很瘦
许多人把他当乞丐
但他靠给绝望的人
治病,耐心地帮助
穷苦人赢得了信任
唯独对他所说的末日
还有即将降临的那个神
不以为然,他们
谦虚地笑笑
他心急如焚,想自己
短暂的一生
连开个头都不够
接着就来了县令
指责他聚众闹事
蛊惑人心,他被
收入大牢,还有人告他
勾引女人,于是
他又一回被处置
这回施的是宫刑
阿瞒比他来得要晚
佩着短剑,眉宇间
意志坚定,他有句名言
不可有一人负我
宁可我负天下人
这样的人才能干大事啊
这样的人才能干大事啊
他差点就统一了中国
还杀死了千千万万的人
爱
假如我们的爱
停留在上半部
那他们会怎么说呢?
毛孩子的游戏
永远也没有结局?
如果我们的爱
转移到下半部
那他们又会说:还不曾
触及到,灵魂深处
如果
比方说你生活在城里
如果你不幸娶了个乡下女人
那么,按照法律,孩子的户口就得
归属女方,但是
如果你有幸和她离婚
孩子也许会判给男性
然而,如果你们再度成亲
孩子又会复归女方……
朋友们,请原谅,我也明白
这根本不是诗,而是
绕口令一般的法律条文
如果理论家们硬是要说
生活是诗,那么
我们生活的诗化
就会显得
有些怕人
牛痘的故事
种牛痘能够预防麻疹
这是科学结论
如果能够把知识活学活用
那也许会有一连串的
数不清的发明
比方我曾经用报上的事例
提醒女友,将来如果
我变了心,你该不会
一刀斩断我的是非根吧?
当时我们正在热恋中
她就难免有些惊慌失措的表情
“不可思议,这样怎么能够行?”
她说。于是我就明白
这样一来,我就可能避免了
类似的命运,这就表明了
有话要光明正大地说
也许就能避免了阴谋与突发事情
倘若每位国王登基的当日
都能对臣民打一针预防针
众位爱卿,兄弟我今日腆为人君
将来若是我老弱无能
众位该不会谋我的反吧?
底下人一定会齐声低诵:
臣罪该万死
岂敢岂敢!
这样一来,就不知能够
遏制多少颗狼子野心
倘若是把这样的话语悬于国门
那么天下也许就能够从此太平
一生
排着队出生,我行二,不被重视
排队上学堂,我六岁,不受欢迎
排队买米饭,看见打人
排队上完厕所,然后
按次序就寝,唉
学生时代我就经历了多少事情
那一年我病重,医院不让进
我睡在走廊里
常常被噩梦惊醒
泪水排着队走过黑夜
后来恋爱了,恋人们
在江边站成一溜儿
排队等住房、排队领结婚证
在墙角久久地等啊等
日子排着队溜过去
就像你穿旧的一条条小花衣裙
我的一生啊,我这样
迷失在队伍的烟尘里
还有所有的侮辱
排着队去受骗
被歹徒排队强奸
还没等明白过来
头发排着队白了
皱纹像波浪追赶着,喃喃着
有一天,所有的欢乐与悲伤
排着队去远方
阿巴阿巴
如今到了城里,
我仍时时怀念
那个哑巴师傅,
在我童年的世界里,
他可算是个特殊的人。
小理发师,长得很帅,
两颊修得光洁,
头发也理得很俊。
我老是疑惑:
他怎样替自己理发?
哑巴理发师
跟着老师傅
走村串户,也许
要轮上一年
才能到我家,母亲
备酒备饭,孩子们
也乐得满地打滚。
村里人一个个来,
一群群地来,
把那奇形怪状的头颅
交到哑巴师傅手中。
白布单围上脖颈,
你坐端正,
听候哑子的摆布。
哑子在背后
很小心地咳嗽,
很文雅地咳嗽,
手指轻抚上来,
柔软,微冷
羊毛剪子咔嚓响,
其实像小兔子吃草,
细细地啃,小心地啃
一下一下啃得精细
好听,像一支歌,
一支哑子哼出的歌。
拍拍肩,刷掉乱发
哑子拿镜子晃你,
阿巴阿巴地问你,
满不满意?满不满意?
你伸出大拇歌儿,
他准保欢喜,
哑巴就喜欢大拇歌儿,
朝讨厌的人伸小手指头。
总而言之,
一个哑子
像一张白纸,
大伙儿都喜欢他。
他从没骂过人,
也就不招人骂,
也没人在背后
讲他的闲话。
他没脊梁骨,
他通体透明,
他被语言融化了…
到今天,大家
都还念他的好,
还说他要是能说话
就更好了,
准能娶上个好媳妇。
万恶的旧社会
从旧社会过来的人
大都缺胳臂少腿
有的没了头
有的去了势
只有子宫里来的人
完好无损
这就说明了
在万恶的旧社会
起码还有子宫是干净的
因此至今无人敢骂
万恶的旧子宫
这是公道的
问题是:从子宫里来的人
后来也都受了害
似此,我们也只好
一代一代骂下去:
在万恶的旧社会
……
天安门
有一个重要会议
地点就在天安门
广场上的汽车
也在开会,商讨
重要问题,卡地拉克
西装笔挺,德高望重
主持会议,挥一面
三角小旗。奔驰
皮鞋铮亮,奥迪
在一旁假装斯文
皇冠胖了一些,桑塔纳
日见消瘦,文静
这些人高雅地交谈
喝汤也喝得没有声音
红旗来得最晚
但会场上早已没有它的位置
它轻咳一声,打破寂静
大家冷冷地回头
亮了亮屁股灯,无人
应声,红旗在后排
踱了几步,想找回
往日的威信,但不知
从何说起,它
连咳几声,掩饰尴尬
然后背着手远去
远去…缓缓地穿过
广场上的人群
诗
在这个平淡的日子里
我出发了,同一时刻
在我看不见的街角
一只小狗独自出门
我的脖子上没有绳子
我不停地写字
就像小狗一路上嗅着
街边的树皮和草根
这不是随意的兴之所至
也不是稍纵即逝的书法作品
我只是担心在衰弱的暮年
找不到返回故乡的路程
盲姑娘
“哎——”是她
在寻找我们,
她在花丛中微笑,那么美
她怎么下楼来了?外面
又是春光明媚,
阳光之中一片漆黑
她灿然一笑,看见了我们
她是——瞎子
她一定爱上了我们中的一个
阳光下的人们都是瞎子
春天里的人们都是瞎子
冬 天
细雨斜斜地飘落
伴随着败叶,金黄的
枯焦的,撒落在
我的发上,肩上
就象欢笑的人们
为一对新人祝福,尽情欢唱
但我是孤身一人
是没有妻子的悲伤的新郎
我的恋人,她叫幸福
住在秋天,在很远的地方
死者比生者更受尊重
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
我之所以没有受到
足够的重视
仅仅是因为我
还活在世上
她们非要等我死去
创造一个神话
然后她们才能用自己
心中的幻觉
把自己打动
死,多么庄严
多么悲壮啊
可惜的是,活着的人
无法把它加以利用
雨
午后的一场大雨
并不能带来晚霞
雨停了
可天色依旧灰暗
太阳象是被拾垃圾的孩子们
揉捏着,脸上污迹斑斑
一念
中午,我隐约地感到
死神用它冰凉的手指
悄悄掐了我一下
猛然惊醒
吓了一跳
写下这几句
是为了纪念
这危险的一步
我差一点儿
在那只潮湿的枕头上
醒过去
小学改成的牛屋
在上来屯 使用了
数十年的旧小学
去年被改成了牛屋
学校门前的标语
也被废物利用
改成:
好好吃草
天天长肉
1958年
这一年,春季大旱
谁也挡不住
土地开裂,露出
干枯的肚肠
老鼠逃出米缸
庄稼颗粒无收
我们的好乡长
为了不让上级失望
连夜派人把耕地
先漆成草绿
再涂成金黄
乘闷罐车回家
腊月将近
我整好行装,踏上旅程
乘闷罐车回家
跟随一支溃散已久的大军
平日里我也曾自言自语
这一回终于住进
铁皮屋顶
一米高处开着小窗
是小孩办急事的地方
女孩呢,就只好发挥
忍耐的 天性
男男女女挤满一地
就好像
每个人心中都有位沙皇
就好像
他们正开往西伯利亚腹地
夜里,一百个
梦境挤满货舱
向上升腾
列车也仿佛轻快了许多
向雪国飞奔
我无法入睡
独自在窗前
把冬夜的星空和大地
仔细辨认
我知道,不久以前
一颗牛头也曾在此处
张望过,说不出的苦闷
此刻,它躺在谁家的厩栏里
把一生所见咀嚼回想?
寒冷的日子
在我们的祖国
人民更加善良
像牛群一样闷声不语
连哭也哭得没有声响
疲倦的夜晚
雨停息了,傍晚的天空
爬满螃蟹虫
白杨树叶像小狗尾巴
欢快地摆动,迎接
疲惫不堪的主人
他两手空空,站在楼下
泥泞中向三楼望去
窗子敞开,阳台边上
搭着小狗的脏被褥
小狗小狗,默不作声
一连几天,它病着
一连几天,天阴着
日头也病了,晕眩,眼冒金星
呕出灰色的秽物
每天晚上,妈妈先给
小狗煮牛奶,然后
为我热汤,加入冻豆腐
我的衣服破了,自己补
每一种技巧,都学着
妈妈的样子
这些日子啊,只有生病的狗
眼含痛苦,无所事事的人们
收获麻木和贫穷
篇7:宋晓杰的诗
宋晓杰(1968-),1968年6月生于辽宁。十七岁起开始发表文学作品,至今已出版诗集《纯净的落英》、《味道》,散文集《雪落无声》、《我是谁的粉玫瑰》,长篇小说《在城市背面呼吸》。作品散见全国各类报刊、杂志,并入选多种文体的多种选本。我习惯于从晨光中识别天气 书架上的书注定熬不过时间 繁花 走在陌生的地方 幸福生活
我习惯于从晨光中识别天气
“看云识天气。”
这是在课本上学到的知识
现在早就忘没了
(课本上学的东西,基本都已忘掉)
而我,习惯于从晨光中
识别天气
每天早晨,我睡眼惺忪
习惯地瞥一眼晨光就知道阴晴
象我做了十几年的主妇
从不愁碗里的内容
那一天,我推开阳台的拉门
又看到茶灰的云层中挤出的寒光
——生铁色的,不太干净
每年第一次看到那种寒光
我都会一楞,白痴似地叨念一阵子∶
秋天来了,地在变硬,血在变冷
……都说少女怀春,怨妇悲秋
而我已人到中年,许多事情
咽不进,又吐不出
还是说那一天吧
那一天,我把烧饭的时间
延迟了将近十分钟
直到初试锋芒的小北风
吹响钟声,我才清醒
就那么一脚门里
一脚门外地呆望着
想着粮食的命运,还有
人。收成亦或衰微
从晨光中识别天气
通常很准确
一个人的经验
没法讲得清
书架上的书注定熬不过时间
那是去年的冬天,下午四点钟光景
太阳正急急地提着它的灯笼下班
我们却谈兴正浓,坐在光晕里聊天——
酒桌上那些被酒隔断的话题
我们执拗地要接着讲完
感慨、发呆,间或叹息
这样的日子多么有限
我们是好朋友,却难得聚在一起
直到在琐碎的生活中抬起头
长吁短叹地说∶是的,我也想念
一次次回头
也不能忘记匆忙地向前
随时会有意外拦住去路
我们硬着心
早已准备好悲壮地承担
五年前,并不算太久
我离开女友的房间
五年并不算太久啊
可是女友的背后却是一处昏暗∶
曾经崭新的书籍被时间的烟熏得
那么黄那么黄
其中我送的书也未幸免
我的心发颤——仿佛提前看到了
自己的暮年
我蓦然想起空空的走廊。转动门锁的双手
青菜。水饭。夏天闷热的午休。以及
不急不缓天南地北的叙谈
如今怎么会忽然想起?怎么会忽然想起呢?
是啊,有谁能熬得过时间?
思想愈发成熟了,躯体却愈发枯干
那天,我看见书架上的书站在
时光的深处 象忠实的稻草人
坚守着无边的麦田
昏黄的夕阳里,久远的味道恰如
女友渐趋恍惚的脸
我们相对无言
象当年,我们面临
她忽然的婚变
繁花
我托举的双手无处安放
瑟瑟中,黄昏的层次不再分明
花冢。隔着透明稀薄的玻璃纸
是不尽的诱惑、衰微和姣好的面容
哦,烟花。烟花。
烟花不是花。是寂寞。
夜深人静的时候开得最盛
会不会有人对某个时刻着迷
整夜地托着腮,竟自呢喃
我不敢保证
柴扉还未轻启
而清新四溢,毫不设防令人沉醉
你的撒手锏如此别致
怎能不让柔肠寸断
怎能不被妖冶地灼伤
当然,这完全与你无关
开放,会怎样?
不开放,又会如何?
在一浪又一浪的霓彩面前
最好别轻易许诺什么
一任卷舒,一任荣辱,然后
在陌生的语境中松驰桎梏∶
是一片讶异的叹息、一地星泪,
还是缥缈缭绕的幽魂?
只爱一次。只爱一次已很丰沛
抱紧你的繁华,再一层层地打开
环佩琮琮。不要一步三回头
踩疼惟一的路径
不要在日落深处指望什么
细雨微晨。里弄亭阁的脂气
低低地回旋于逝水之湄∶
让最后的光辉毕现
让最后的美名传扬
绝唱,一个弱女子
灿烂的沉疴
被一场盛大的花事带走
被一场况世的奇缘带走
后花园的断墙下
依着沉默无力的禾锄
一路香雪,渐次曲折零落
惟有风中的残荷
在云集的浮萍之上
失神地凝眸∶望断归途
走在陌生的地方
你想象不出我的落寞
如暗紫的葡萄,在街头
担承起过盛的秋水
千里之外,坚劲的鼓点骤雨初歇
苦香流荡成河
什么都不必去想
诸如面具、背影、炊烟、伤害
甜言蜜语、可有可无的一切
都没有一次深呼吸来得重要了
双手插在裤袋里,走走停停
象斑驳的舢板分开水面和微风
象蝶自由地起落翕合
我的目的只有∶走
哪管随意的大街小巷、房前屋后
最好忘掉游移的土地和可能的结果
我多么热爱陌生
热爱屏障、玻璃、川流不息的辽阔
热爱熟悉的事物在陌生中
昙花惊现!星泪纷纷
你想象不出我的沦陷
彻底、决绝,层层递进
在关键的声部陡然转折
我注定是要随波逐流,因而你
永远不会遭逢我。魔瓶锁紧咒语
呜咽着渔火。一场社戏正进入高潮
而我们已彼此失散∶
爱如汐水,但并不与你联络
幸福生活
倒计时,一触即发,这一年中
最后的两个数字;女人花凋落
如何美丽炫目终归是一—
灰。我伤风感冒,陷入病毒的围剿
寤寐不定,躺在沙发上
看自己的照片,替另一个人仔细端详
仍然陌生。没过鞋面的一撮积雪和
凛凛寒意将被一并寄走,还有那个纯白的
童话,虽然终究要慢慢化掉……
说日月匆匆是不负责任的,其实这一年很长∶
疫患、战争、地震、大火、井喷、海事、空难,
当然还有意志、勇气、信心、牵挂、思念。
……生离死别。仍在继续。一些词语被我
私自珍存∶人流、呼喊、寻找、细雨、安谧、
挥舞的手臂、闪烁的泪光、辗转的夜晚、歌声、
笑脸、南方、北方、没有说完的话、
没有喝完的酒……它们的作用等同于
药片,基本上不怎么太管用
儿子在他的房间里演练萨克斯,明天
学校联欢,共同欢送这一年走远
他说既主持,又演奏恐怕会很忙,那么
只吹一曲《春风》吧;如果时间够用
再吹《匈牙利五号》;如果时间再多些
掌声再热烈些,就再来一曲《啤酒桶波尔卡》
儿子吹得陶醉而满足,我除了沉浸
还应该自拔。该做晚饭了
我站起身,仍旧摇摇晃晃
但病情明显减轻了几分
★宋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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